彭剑锋:企业家的领导力是企业发展的天花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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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我跟大家分享的主题是“企业家的自我超越与团队变革领导力”。企业的创新和变革首先要从企业家开始,企业家是企业成长的天花板。近日媒体都在报道褚时健先生,在这里,我首先要向近两年逝去的两位伟大的企业家致敬。
一位是2017年去世的万向集团创始人鲁冠球先生,我认为他是中国民营企业最优秀的企业家之一。他把一个小作坊式的乡镇企业做成了全球领先的行业隐形冠军,令我最敬佩的是他人品与道德的力量、他的低调和务实。另一位是近日去世的褚时健先生,他的贡献不仅是缔造了红塔这一高价值品牌,更重要的是他在70多岁的高龄还继续创业,创造了“褚橙”品牌。我最敬佩的是他不断创业、奋斗不已的精神。有人为他曾遇到的人生挫折打抱不平,认为当时他的际遇是外在原因造成的,而褚时健先生最伟大的地方是敢于自我超越,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。曾经错了就是错了,从不抱怨和归因于外,而是站在新的起点去重新奋斗和创造。
一、企业家的领导力是企业发展的天花板
今天我之所以首先把“企业家”这个话题提出来,是觉得在这个话题上,我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。我自己创办过企业,投资过企业,也在大型民营企业担任过兼职董事长。更重要的是,多年来在清华、上海交大等高校的EMBA教学生涯中,在长期的咨询实践中,我有机会接触了众多的成功或失败的企业家。华夏基石已经为上千家企业提供过咨询服务,在咨询工作中,我很重要的一个工作内容,就是和企业家去作深度的沟通和访谈,有的企业我曾相伴成长数十年,见证了许多企业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。
中国最优秀企业家诸如华为的任正非、联想的柳传志、美的的何享健、苏宁的张近东、海尔的张瑞敏、万科的王石等,代表了中国第一代最优秀的企业家群体。
在与他们交流、访谈的过程中,我有两个最基本的观点。首先,我认为企业家是社会财富创造的源泉,是国家经济发展的第一推动力,如果以创新、创造为根本使命的企业家不愿持续奋斗,企业是很难持续成长和发展的。从企业战略的角度来讲,企业家及其核心团队是企业的第一战略性人力资源。
企业家是社会最稀缺的人力资本,企业家往往是天生的,难以在课堂上批量培养出来。每一个企业家都是 的,任正非就是任正非,可学习,但不可复制,无需模仿。威权式领导与民主式领导没有好坏、优劣之分,你是什么样的风格,就保留你的个性与风格,做好你自己就行。这是我多年来在咨询工作中的深切体会。企业家人才难得,在中国特殊的政商环境中,既能做好企业又不出事的优秀企业家人才更难得。企业家在社会中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,社会要持续不断地弘扬企业家精神,创造更多的优秀企业,才能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,提供更多税收,这是一个社会得以稳定的压舱石,所以,企业家是一个社会最宝贵的稀缺性、创新性资源。
我的第二个基本观点是,一个企业能做多大、能活多长取决于很多因素,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取决于企业家的追求、胸怀和境界,这可以说是企业发展的天花板。在十几年以前,我就提出过“企业家封顶”理论。一个企业能不能从小做到大,发展过程中会有很多瓶颈,会面对外部环境众多的不确定性,这里面最关键的是企业家的远大追求,宽大的胸怀以及自我批判的精神,要带领企业实现自我超越,持续推进企业的创新和变革。
企业家的自我超越、自我批判是带领企业度过成长瓶颈的一个核心力量。中国发展到今天,我们正处在一个创新与品质发展的时代,中国企业在这个时期能否实现创新与升级,实现创新与人才驱动,取决于企业家的变革领导力。同时,我们又处在一个数字化、智能化的时代,这给中国企业带来了历史性的发展机遇。在工业文明时代,我认为我们落后了100年甚至150年,输在了起跑线上。今天的数字经济时代,我们与西方的发展可以说是基本同步,在一些应用领域甚至已经领先了。这个时候,中国企业能否实现弯道超车、变道超车,根本取决于企业家的转型变革领导力。
二、企业家在治理格局上常见的缺失
我今天所讲的企业家,主要是指企业创始人或通常意义上我们所说的一个企业的老板。企业能不能创新、转型,关键在于企业家和核心团队能不能创新、转型,在于他们的领导力能不能升级。中国企业存在几个常见的共同问题,如果在这些问题上企业家不能把握好,不能实现自我超越,企业是很难闯关、壮大的。
首先,企业家是否能主动拥抱变化?在数字经济时代,如果我们还沉湎于过去的成功模式,那么企业的变革显然无法实现。如果企业家作决断还是独断专行,作决策还是拍脑袋,不尊重制度和流程,对常识没有敬畏感,那么这个企业能找到正确的发展方向吗?
如果企业家还是机会主义导向,逮住一个机会、一个项目,捞一把就走,还是捞浮财的心理,不愿意为人才、管理、品牌去作投入,去为这些能长期支撑企业发展的软实力作投入,那么这个企业还能持续发展,还能跨越成功的陷阱吗?在一个企业里,如果老板言行不一致,老板不以客户为中心,那么这个企业能建立信任体系吗,在市场竞争中能赢得客户的信任和合作伙伴吗?显然不能。
如果企业家没有分享精神,老板把企业当作是个人的,利益独占,舍不得分权,那么这个企业还有人帮他去承担责任吗,能持续抱团打天下吗?如果用人还是凭感觉,分钱没有依据,这种情况下,员工能持续得到激励吗?显然不能。
如果企业家还是习惯于纠缠在不清不楚的政商关系里,时常冒险行走在法律的边缘,不去打造自己的核心能力,不愿意在产品上下功夫,不愿意付出规则成本,这样的企业会有未来吗?在现在这个品质发展的时代,社会要求企业提供安全可靠的好产品,如果企业还是把不安全、不环保、低质低价的产品推向市场,只关注眼前的利益,企业家缺乏使命感,不能走出成功的陷阱,企业是无法做大做强的。
我用了5年时间组建了一个团队,研究了全球的50家企业是怎么从小企业成长为大企业的,最后得出的结论基本上是一致的,与上述的判断相互吻合。
中国企业家如何实现自我超越,突破成长的瓶颈,企业如何实现转型?我曾经提出过“中国企业的八大问题”,企业家必须在这八个方面完成系统思考,实现变革和突破。
三、超越个人财富的社会责任担当
首先,企业家应该超越个人价值和财富观,去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贡献,这是第一个转型。企业家要从“企业是我的”这种思维里跳出来,把企业当作与合作伙伴、全体员工和合作者共同的事业。数字经济时代的企业,必须有知识型员工、创新型员工的支撑,否则是很难生存发展的。知识型员工是企业创新的主导要素,他们不再是打工者,企业家要承认人力资本的价值,要给予他们剩余价值的索取权,授予股权,这是分利。还要信任人才,让他们在经营管理中有话语权,这是最本质的东西。企业家要对人才进行有效地授权,真正构建起事业共同体、利益共同体,以此凝聚最优秀的人才。
在互联网经济时代,企业的发展还要依靠资本的力量,企业家需要开放治理和股权的结构,引入资本和人才。90年代中后期我们在给华为做咨询服务时,就发现一个企业对知识分子员工的管理中,确立共同的目标、愿景、价值观尤为重要,管理体系、组织结构需要一个系统思考和顶层设计。1995年我们刚到华为时,它的销售收入是15亿。华为发展到今天的规模,靠的是什么?清华、中国科大、华中理工学院、北京邮电大学等高校的优秀人才大批地进了华为,现在的华为员工80%以上是名校的毕业生。
为什么这些人才愿意在华为与企业共同成长?就是因为华为愿意与这些知识型员工分享企业管理的话语权,还能与他们分享利益。为了从清华、华中理工大学这样的名校吸引来优秀的硕士生、博士生,1990年任正非就开始实行了员工持股制度。像郭平、郑宝用这样的人才能吸引过来并留下来,关键是任正非不仅识才,而且舍得分钱。1997年又实行了虚拟股权计划,任正非自己只占到公司股权的1.26%,他让渡了自己的利益,为所有华为人构建了一个共同的事业平台。《华为基本法》明确提出:企业家和知识创新者才是企业发展的主导要素,人力资本的增值要优于财务资本的增值。
再以阿里为例,马云和高管团队所占的股权合起来不到10%,通过同股不同权的机制设计,马云同样能实现对公司的有效控制。通过开放股权结构,能够让更多优秀人才加入企业,如果一个企业家把所有股权攥住不放,认为失去股权就是失去对企业的控制,这样的胸怀肯定是狭窄的。
四、组织文化与价值观的团队领导
其次,从组织文化的角度,管理风格要从“老板文化”转向构建组织文化和共享的价值体系。很多企业做不大,是因为组织能力无法形成,没有组织规则。中国企业要从“老板能力”转向“组织能力”,我认为首先要重建组织规则,要从企业家个体的价值取向和行为风格,转向共享的组织体系和价值体系。规则是约束所有人的,不能建立起规则以后,首先老板不讲规则、不讲信用,为所欲为,规则的制定者成了规则的破坏者。要从“企业家的企业”转向“企业的企业家”,企业家也是组织中的一员,要遵守组织规则,以身作则,建立起组织理性。
一个组织要有信念、有追求、有激情,老板要保持创业激情,除此之外,企业还需要有组织理性,不然也容易翻车。为什么一些高速成长的企业,最后掉到沟里去了?我认为就是没有建立组织理性。什么是组织理性呢?首先是信念的坚守和价值观的践行,其次是对规律和常识的尊重和敬畏。华为成功的秘密就是遵守常识,把常识做到位。
一个企业必须建立起流程权威和制度权威,否则是很难做大的。对中国企业而言,我认为在组织激情之外,构建组织理性、组织规则尤其重要,如果缺乏了这一条,企业家再有创业激情,最后还是容易翻车。因为缺乏了制度和程序的约束,你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欲望,无法有序地释放欲望。要遵守规则,建立共识,像柳传志当年开班子会议的时候,成员经常迟到,于是柳传志建立规则来进行约束,对于依旧迟到的与会者实行罚站,他自己迟到也照样罚站。制定规则,企业家应该首先是规则的践行者。
就我对任正非的观察,他有两个特点是很多人不具备的。首先,他制定的规则,自己一定严格遵守。我见过很多中国企业家,很多老板都是用规则约束别人,自己可以超越规则。在华为,所有的规则都可以放在桌子上,大家可以拍桌子、提意见,但一旦达成共识,大家都要遵守,任正非一定会做出表率。一个企业为什么要写《基本法》?就是因为大家觉得老板会一日三变,他的个人主观意志破坏性太大。《基本法》首先是帮助任正非完成了对华为的系统思考,首先管住了企业家的无穷的欲望,所以任正非曾说,基本法首先是管住他自己。
《基本法》规定了华为要聚焦于通讯产业,要做成世界通讯设备第一,坚守业务的主航道。中国企业往往只有领导权威,谁官大听谁的,但普遍缺乏管理权威、专家权威、流程和制度权威。在华为,谁是专家谁有权威,谁是某个流程的负责人谁有权威,只有这样,组织的制度和责任体系才能真正建立起来。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体系,凡事都是老板作决定,结果不好似乎也是老板一个人的责任,其他人都不用担责,这样的企业无疑是缺乏生命力和战斗力的。
有一些很优秀的企业家之所以在某种环境下会出问题,我认为根本原因就在于缺乏组织理性的约束。企业家一尝到成功的滋味就自我、一自我就自大,一自大就自狂,一自狂就自灭,容易在关键时候管不住自己。企业家要从规则的破坏者转变为规则的践行者、守望者。
五、构建客观公正的价值评价体系
第三是价值评价体系上,从凭个人意志用人转向客观评价的价值体系。我认为做到这一点也是非常难的。1995年我们咨询组刚到华为的时候,华为还没有人力资源部,只有两个部门,一个是考评部,另一个是干部部。任正非从一开始就非常重视考核、评价。我们在华为做的第一个项目是营销人员的绩效考核。任正非那时对我们说:我们面对的都是知识分子,要管住他们,除了分钱,最重要的是要制定好分钱的依据,升官发财不能由我说了算,要由你们来建立一套评价体系说了算。
后来这些原则就写进了《基本法》:华为的人力资源管理要建立价值管理的三个循环——价值创造、价值评价、价值分配。
华为的人力资源管理做得最好的,我认为就是四套评价体系:决定你拿多少工资的是岗位价值评估;参加岗位竞聘就要参加任职资格评价;想拿股权、得到提拔就要对你进行价值观评价;想拿奖金、升级要进行绩效评价。这就是我们所说的“升官发财”都有依据。通过这样一套客观公正的价值评价体系,使得企业里的好人不吃亏,坏人不得志,贡献者必当得到回报。大家学华为最需要学的,就是这套客观公正的评价体系。
这是一套良性循环的价值管理机制。当然,企业有时需要一些特殊人才,比如创新型的企业家人才、天才型的创新人才,对他们的评价可能不一定适合套用通常的评价标准,而是要靠老板能否慧眼识才,这时企业家的直觉也是重要的。就像掌管华为手机产品线的余承东,他曾被评价体系评为不合格,任正非却慧眼识才,认为他才是真正的有个性的企业经营人才,重用了余承东。所以绝大多数人才要靠系统来选、来培养、走之字型成长路径,对少数企业家型经营人才、创新型天才还得破格提拔、坐火箭升迁。
六、尊重、信任、放权、赋能
第四是领导方式从威权、专断转向尊重、信任、放权,要善于为人才赋能。当企业进入新的领域,你不可能什么都懂,企业家不可能再把自己当作一个大业务员,必须要转型,要从凡事拍脑袋转向尊重组织智慧。领导方式从事必躬亲、抓权转向授权、赋能。在授权、赋能这方面,我最佩服的中国企业家是美的的何享健。我认为他最洒脱、最低调,最善于授权,最肯放手,但又能完全掌控企业。在中国民营企业家中,他是唯一一个把接力棒顺利交给了职业经理人(方洪波)的人。
在中国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企业中,能顺利交出企业的领导交接棒,而且第二代领导能保持企业的持续发展,我认为何享健是 做到了这一点。他是一个立足高远、务实低调的企业家,美的是一个做到了3000亿的大企业,但很少有人知道何享健。他把工作和生活安排得从容不迫。1997年开始我就和何享健打交道,他生活非常有规律,每天10点睡觉,早上6点起来跑步,每周打两次高尔夫,他到现在不用手机,更不用微信。
何享健能做到这样,我认为就是因为他在美的建立了一套制度,能够充分信任人,充分授权。这是中国很多企业家做不到的。一些企业家把自己累得贼死,连轴转,企业做成了,但人快做没了,身体垮了,家庭散了。何享健为美的建立了完善的职业经理人制度,再加上他对美的进行玻璃箱式的管控。他带队伍靠机制、靠制度,按他自己的说法,就是抓住“责、权、利、能”这四个字。
责就是绩效责任谁来扛。老板首先要为企业确立绩效目标,绩效目标一旦确定下来,目标倒逼,各层领导都要扛责任。比如何享健为美的的经营绩效建立三到五个指标,所有的经理人要作出 ,要一起扛这个绩效目标。
权就是授权赋能。各层管理人有了责任,为了完成责任,他们还要有权力并获得支持,这样才能调动公司的资源。如果你不授权,就没有人愿意扛责任,恐怕也扛不起这个责任。1998年,在何享健的动议下,我们为美的编写了一本厚厚的《分权手册》,从总经理到部门主管,一直到卖场的销售人员,都有自己的《分权手册》,你承担什么责任,就有相应的权力,这叫有责有权,清清楚楚。
利就是钱怎么分。每个管理者能分到多少钱,用一个标准的计算公式就能算出来了。为了避免大家追求短期利益,美的还有进一步细化的制度设计,比如你可以拿100万奖励的,按照规则,只能先拿走60万,剩下的40万要和诸如3年规划之类的长期目标挂钩。
能就是能力标准与行为天条。美的是最早建立了职业经理人能力标准和职业天条的企业。这个标准两年改一次,现在已经是十几版了。何享健虽然是小学毕业,我认为他是个天才的企业家。他认为教授们有时把简单东西复杂化,将一句话能搞明白的拆成四句话,企业家则要把复杂东西简单化,将四句话变成一句话——使劲干!要找到一个管理的抓手,“责、权、利、能”就是这个抓手。
七、集体智慧与团队学习
第五是企业治理的角度,从领导拍脑袋作决策转向团队智慧、权威决策。华为这一点做得非常好,从2012年、2013年开始实行轮值CEO制度,强调集体决策、集体领导。当企业走进新领域,尤其在进行国际化的时候,更需要打造团队领导力,更需要凝聚集体智慧。我有时对于科学家创业不是很看好,因为科学家主要是自我导向,他很难从一个专家转换为企业家。企业家需要开放、包容,要任用比自己更能干的人,要包容有缺点的优秀人才。优点突出的人,缺点也一定是突出的。专家出身的企业家用人容易求全责备,胸怀往往不够宽广,而独木不成林,如果不愿意、不善于重用优秀人才,企业就永远做不大。
华为和小米的成功,都在于它们打造了一个有力的领导团队。小米用8年时间就创造了一个世界500强,去年的销售收入突破了1800亿,这在中国企业发展史上是一个奇迹。据我的研究,一个企业从创业到成为世界级企业一般至少需要15到20年时间。雷军从创业伊始,就认识到“团队先于个人”,意识到互联网时代的创业不能靠单打独斗,要靠合伙人机制。他打造了一个事业型的牛人领导团队。大家可以看到,雷军组建的这个团队是世界范围内一支令人称羡的队伍,五个“海归”,三个“土鳖”,如林斌、黎万强、周光平、刘德、黄江吉、洪峰这些行业精英,他们来小米都不是为了钱,而是为了共创大业聚到一起。
任正非的做法是从中国著名的高校里去选那些最有潜质的人才,把他们培养起来。他邀请高校老师们来华为做课题,从课题小组里去挖那些跟着老师做研究的优秀学生。任正非很有个人魅力,善于忽悠人才跟着他干。当年我去华为做咨询,他对我也是这么说的:彭老师,你要想成为中国著名的管理学家,你得来华为,跟着我干!同时他也舍得给钱,当年我们的咨询费也给得比别的企业多。一手理想,一手利益,企业家既要有情怀,又要懂江湖。光有情怀,不懂江湖,搞不成事,挣不到钱;光懂江湖,没有情怀,只会搞事挣钱,企业走不远、做不大。同时企业家既要通业务,又要通人性,所以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不容易。
华为在人才管理上是不断地去让全体员工从上至下达成共识、树立理想,不断地进行全员学习,从《基本法》到《人力资源管理纲要》,都是高层和全体员工一起思考未来、确定方向、达成共识。通过达成共识和建立利益机制,使大家做到“力出一孔、利出一孔”。华为干部都要定期进行自我批判,由此打造出一支具有统一价值观、行动一致的铁军。
小米虽然建立了牛人领导团队,但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展、业务的复杂化,这个团队要各自去带队伍、培养人才,所以小米最近也成立了干部部,这就是强调要培养人才,要会带队伍。从这次孟晚舟事件大家可以看到,华为的核心领导团队在面对媒体的时候,所表现出的素质和能力的确是一流的。这说明任正非打造了一支不依赖于他个人的、具有国际化视野的卓越团队,这是任正非对华为最大的贡献,也是华为最核心的战略力量。
八、关注制度与组织能力建设
第六点是企业家要从关注几个能人,转向关注人才背后的机制建设,推动人才与制度、机制的创新,打造组织能力。一个企业光是从市场上挖几个能人是不够的,最后还是要靠机制、制度,使得空降人才能够生存下来,实现人才队伍发展壮大。很多企业之所以做不大,是因为老板只依靠几个能人,最后的结果是被几个能人所绑架,这几个能人一走,企业就崩盘了。
企业的人才队伍不断壮大,要靠文化和制度的土壤,通过松土、优化环境,使得企业环境对人才具有开放性和包容性,使空降部队一落地就能扎根、生长。现在很多企业最大的问题是引进的人才无法扎根,专业能力发挥不出来,企业的制度和文化没有为人才的生根、生长创造条件。总之,靠几个能人是走不远的,还是要靠制度、机制。
九、注重社会效益,对相关利益者负责
第七点是从企业家的责任的角度,要从对老板负责,转向对员工、对客户、对合作伙伴、对相关利益者、对股东负责。一个企业光靠赚取利润是走不远的,企业家和企业必须要承担社会责任,必须要兼顾相关利益者的利益,一味地强调股东价值最大化、利润导向是不可取的。这样的企业即使你赚了钱,也得不到社会的尊重。
中国就有一些这样的企业,它们是赚钱的机器,但称不上是优秀的企业,更谈不上伟大的企业,一个企业如果卖假冒伪劣、欺骗客户、做虚假广告,卖有害于年轻人身心的游戏,那就称不上是一个好企业。这些企业虽然为股东赚了钱,但并没有为客户提供真正的价值,甚至是在损毁客户的利益,这类企业必须转型,如果它们不转型,只能日益失去社会的尊重。以史玉柱为例,他的企业赚了很多钱,为社会捐了很多款,自己觉得社会老是在误解他,得不到社会的尊重。我的观点是,如果一个企业的产品和服务老是在琢磨人性的弱点,然后利用人性的弱点大发其财,这样赚钱自然得不到社会的尊重。一个企业家要有人品的力量,要有道德的力量,才能使企业走得更远。
十、使命驱动、拥抱变化、自我超越
第八点是企业家人生价值追求的角度,要从做生意、赚钱的机会导向转向责任、使命的驱动,做一个基业常青的企业。企业家的内在层次需要提高。我们学过组织行为学,马斯洛认为人的最高需求是自我实现,他在辞世前对此进行了反思:如果把人的最高需求定义为自我实现,会导致精致的个人利己主义。他写了一篇文章,文中谈到人最高的追求不是自我实现,而是自我超越,追求心灵的成长。按照中国的禅宗文化来讲,心灵的成长就是回到清净的本心,回到人性中的大善、大爱。
把成为中国首富作为人生目标是不可靠的,大家可以看到,凡是成为中国首富的,最后都不富了,往往都出问题了。原因在哪儿?你发了财,但并没有实现心灵的成长,你缺乏道德和人品的力量,缺乏价值观的力量,没有最深层次的大善和大爱,没有承担起社会责任,无法成就人生最高层次的辉煌。从这个角度来讲,中国要出现伟大的企业,企业家就要提升内心的追求。做企业最终是做人品,要回归到“好人品、好产品、好组织”,这是我提出的“新三好”!
首先是“好产品”,为社会提供安全可靠、环保的产品,这样的企业才能真正受到社会的尊重,才真正承担起了社会责任。我并不是说利润不重要,赚钱仍然是企业最重要的目标。没有足够的利润,你就不可能去加大对人才、技术、产品的投入,但企业要有赚钱之外的更高追求,要有超越自我财富实现的更高的价值追求。我认为这是中国企业家需要进行系统修炼的一个课题。
职业经理人千万别想着去改造老板,想改造老板你可能就出局了。企业家是自我革命,不是靠职业经理人,也不是靠我们这些咨询顾问。任正非身上就体现了强烈的自我批判精神、自我批判意识。人只有自我批判,才能自我超越,内心才能强大。金一南将军曾经总结过:人类历史上伟大的人物,不管是军事家还是政治家、企业家,都有三个特征:爱财如命、挥金如土、“杀人如麻”。我把它再引申一下:爱财如命的财由贝和才构成,贝就是企业家要有利润和财富的追求,不会挣钱的企业家和没有盈利能力的企业不是好企业家和好企业;才就是要爱惜人才,洞悉人性,企业家应该是人性大师;挥金如土就是敢于为未来投入,舍得分钱,利他取势;“杀人如麻”就是要建立组织理性,以能力为导向,靠机制、制度去“杀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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